有趣的科学丨这场等待,不亚于王子吻到睡美

Vlog实录：

·年8月底，开过一、两朵。

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出来的。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，甚至都不知道有没有种活。

·9月3日，早上7:01分，正好撞见花已盛开，拍了照片。

·9月4日，早上6:04分，天已经亮了，开始拍延时，直到8点多都还是花苞。上网查了睡莲开花时间，据说是早上6点到8点。它怎么不开？！

·9月6日，早上9:43分再拍一次（延时），一直是花苞，不开。

·9月7日，早上6:51分，看见的时候，一朵花已经盛开。

·9月8日，开了两朵，依然拍不着。

以上Vlog片段来自我朋友朱老师略受挫的观察经历。今年初秋，她在小区池塘边捡了片莲花叶子，开始在家里用大水缸养起睡莲。

等开花。

等不着。

睡莲开花的过程完全不是线性的——生根发芽慢慢开花；可能它们倒是能很好地解释诺兰《信条》里绕晕观众的“逆熵”——看上去花开花谢，往复跳跃。

为了探索开花规律，朱老师开始记录这些日子里气温、日出时间等等环境数据，然而这些基础数据其实“并没有大的区别。”

按照现在看上去的开花节点，睡莲开花的时间过于随机，“开与不开、开一朵与开两朵、不同时刻开，好像都是看心情。”

直到9月14日，杭州开始今年入秋后第一波降温，早上5:50分，朱老师再拍了一次延时摄影，“中间看过一次，花苞并没有变化，中断重新拍；8点多开始下雨，终止拍摄前，终于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拍到了开花的过程。”

这总算知道，花，真是自己开出来的，不是Flora（希腊神话中的花神）空投到院子里来的。

科学家说，深秋前，南方人民还可以遇到一个睡莲盛开的小高峰。但问题是：怎么知道它什么时候想开了，什么时候又自闭了？

神秘

朱老师把自己养睡莲的故事告诉我们几个朋友，立刻得到了共鸣。

群里的孟雨也在家里养了一种莲花，她查到话名叫做“一叶莲”。

也是从朋友送的几片小叶片开始的。“放在一个水仙盆里，小叶子很快自己生根慢慢展开成大叶片，很顺利。”

然而花，没动静。

因为叶面之上总是风平浪静，孟雨开始每天上下左右里里外外地观察。无意中她发现了叶片底下的世界：

“如果只是看表面的情况，可能等到发现比叶片多的内容时候，叶片底下的花苞甚至看到开花，或者只会看到花谢掉了。”

其实，一叶莲一直都在叶片底下长小花苞，“一长长出来一簇（3、5朵）。”但是然后呢？

没有然后了。

“开花的进程好像就停了。”

直到突然有一天，就看到花骨朵带着茎一起，从叶片底下立起来了。“但是始终没有能够看到慢慢开花的过程。”8月底突然有一天，孟雨就看到一叶莲像爆米花一样爆开了，“唰”就开好了。

来不及反应，就记下了那天的气温，“高于35℃。”

孟雨好奇中间的情节，立志要观察到开花的过程。

第一次，没有注意到花自己上午开了，等她看见的时候，“已经谢了。”

再有一天，看到花骨朵竖起来，她手上事情忙完，“不过个把小时吧，人家又已经开好嘞，但是还开着。”

孟雨也决定要上手机拍摄。并且她倒是拍到几次开花，但是——

第一次，开是开的，花儿脸背过去了。

第二次拍摄前，她特意把花盆转了个方向，让花朵朝着镜头。“但是后来看视频，开花的时候脸仍然背过去。”

泄密

事情传到我们编辑部来，骄傲的睡莲很快出圈。

女记者们都没有养过睡莲，但是想象力一旦给刺激出来，蔚为壮观。

我说：“自从养花人架了手机拍睡莲以后，花好像感觉到镜头在监控自己一样，要不就是自闭，要不就是开了也不给你们人看正脸。”

女领导听了我一通胡说，叫我去重温一下潘建伟院士的量子纠缠理论。我秒懂，因为我们曾经专门作过量子科学实验卫星的报道——

经过纠缠处理的一对量子，无论相距多远，被发射出来的结果始终是一样的。像是孙悟空有分身术，但是又不一样的是，量子的分身术不能被人看到，一旦有人去看它，它的分身就会随机地消失，最后只留下一个。

所以，莲花是不是知道自己的一个部分“泄密了”？！

问题可能并不在于相机的“监视”。

“我发现是因为花要朝着太阳开的缘故。”孟雨第三次拍延时摄影时，换了架机器的位置，安到光源处——终于拍到了一叶莲花朵的正脸。

她同时发现另外一个秘密：

一叶莲第一、第二次开花都是在大热天，最高气温有35℃以上；第三次拍时，最高气温已经只有30℃以下了。

“好像正是因为降温，开花过程时间更久了，从早上9点多开导10点半；花朵张开的时间，也比高温天的时候要久。”

“温度高催开也催灭。”

“跟爱一样。”到我嘴里，万物的规律都跟谈恋爱有关联的——开花就和炽热的爱情一样，来得快，常常消散得也快。

解密

我去了一趟浙江省省级荷花睡莲种质资源圃。圃地的周老师带我见识了几十个品种的睡莲，讲解了关于睡莲的性格。

冬眠

不过孟雨家养着的一叶莲，并不是睡莲。它与睡莲的亲缘关系较远，是睡菜科荇菜属的一种植物，在中国植物志的正式名字是金银莲花，又名印度荇菜、白花荇菜。周老师说，一叶莲的造型、开花习性确实和睡莲属植物很相似，“同样是多年生浮叶植物，叶片有弯缺，开花也时开时合，称呼中带‘莲’，所以很多市民朋友会以为就是睡莲的一种。”

睡莲，是睡莲科睡莲属植物的统称，现在我们常见的睡莲，分成耐寒睡莲和热带睡莲两种。

耐寒品种睡莲色彩温婉，脖子短，叶片圆润

耐寒睡莲，花期一般是在4月~11月，最适宜的生长温度在20~30℃。这段时间它们大概在翻丝棉被子——它们是要冬眠的；

热带睡莲品种色彩鲜亮，叶片锯齿状，这脖子，一副要跳新疆舞的架势

热带睡莲在18~35℃都可以自然生长。它们也没有冬季自然进入休眠的习性，只要获得合适的温度——气温在15℃，水温在10℃以上，会缓慢生长和开花。

两个品种区分起来也不难：

色彩。

周老师说，睡莲是一种鲜有的花朵色彩能覆盖全色谱的植物。但是这其中，大部分鲜亮的色彩，来自热带睡莲的贡献。一般来讲，我们看到的紫、蓝、绿色的花朵，都是热带睡莲品种，比较西班牙风格一点，色调浓烈。

而色调法式一点的，比较和谐、淡雅的花朵，多是耐寒睡莲品种。

脖子。

花朵冒出水面比较高的，都是脖子伸得老长的热带睡莲。

耐寒品种睡莲的花朵，多喜欢挨着叶片。不过周老师点给我看几个耐寒品种的花朵，“茎也越长越长了。”跟人一样的，现在可能都流行天鹅颈。

叶片形状。

叶片边缘锯齿状，热带睡莲。

叶片整个圆咕隆咚，耐寒睡莲。

花开

科学家说，孟雨总结的开花规律，都是十分科学的。

睡莲在开花习性上具有多样性。

周老师说，在开花的时间上，睡莲有“白天开花”和“晚上开花”两种截然不同类型。

在杭州地区，白天开花的睡莲每天开放的时间，夏季基本在早上6:00—8:00，随着季节的变化。比如现阶段，开花时间有所推迟1、2个小时。

但在白天开花的睡莲中也特别的存在，比如我在圃地里看到一种耐寒睡莲的微小型品种，叫姬睡莲，黄色的花。它们是要睡懒觉的。这个品种是每天中午11:00—12:00花朵才开放。

夜晚开花的睡莲，在杭州常见的有埃及白睡莲与印度红睡莲两种热带睡莲。

一般它们从晚上9点左右开放，夏季到次日早上9、10点关闭，现阶段有所延迟1小时左右。

请输入图片描述

花闭

而我的“爱情谬论”，好像也有迹可循——

总的来讲，睡莲确实是相对难以捉摸的植物。所有的时间、温度，对每一朵睡莲花个体来讲，都不能一概而论。所以朱老师家的花何时开，孟雨的花何时开？

说不准。

请输入图片描述

睡莲为什么开开闭闭不好捕捉？

这件事情，可以请教印象派画家克劳德·莫奈（ClaudeMonet）先生。莫奈可能是世界上最懂睡莲的男人，从到年，总共画过多幅睡莲。74岁开始，又在自己的园子里养睡莲，12年完成了巨幅《睡莲》组画。

印象派画家都是擅长把握光线的人，光对于睡莲的开花过程来讲，也是非常重要的。

Monet　Waterlilies

睡莲为喜阳植物，对阳光反应敏感。早上，睡莲的外层受阳光照射，生长变慢；内层背阳生长变快；下午反之，所以人们看到睡莲，是时开时合的。

那么那些晚上开花的睡莲，没有阳光了，开花的动力是什么？月光？

又不知道了。

慢慢自闭的两朵睡莲

至于什么时候拍照、拍影像能够碰上睡莲的最佳状态？

周老师说了一个“第二天原则”。

一朵睡莲一旦开始开花，一般开4天左右。

“如果是拍照，我建议拍第二天开花。”

按照周老师讲，第二天开花的睡莲，外形最好看——第一天开花的睡莲柱头盘里会有柱头液（就像花里面装着些水），第3、4天的花药上会散些花粉出来。

花谢

孟雨观察到过花谢的过程。准确说，是一半的过程。

“第一步是花瓣慢慢向内卷起来，缩成小小的一团，第二步就地倒伏掉进水里，卷的过程比较慢，倒的过程比较快。”

有多快？

“谢的时候，我曾经把它搬到客厅看着，但也只看到慢慢的卷缩的过程，一不留神，再看它的时候已经倒了。”

一切都是一不留神就过去了。

“完全是一种自由自在的存在。”

总之，各种状态如爱情一样的unexpected（出乎意料）。

不过，也正是因为unexpected才更有意思吧。前几天和一位科学家吃饭，他给我们大家讲起一个爱情实验——两组接受投喂的实验小老鼠，A组，定时规律吃到食物；B组，不定期地接收到食物。结果显示，B组小老鼠大脑中，多巴胺（传递快乐信息的神经递质）分泌得更多。“爱情需要unexpected。”

现在看起来，等待，似乎是与睡莲相处的正确方式。

深秋里，再耐心等一场，大概，是可以吻到睡美人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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