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花神咖啡馆遇见波伏娃,很意外
2024/1/12 来源:不详去法国旅行之前,我认真地想过,应该要以哪一种方式去巴黎游荡?我甚至还想过,是不是以那部电影《巴黎,我爱你》为线索,去到电影里每个短片里的场景?但这个念头几乎立刻就放弃了。毕竟,当我从广州飞到巴黎,却只来得及看一眼巴黎清晨的天空,就立刻转高速列车去了阿维尼翁。而再次看到巴黎的天空的时候,已经是18天以后,中间隔着,阿维尼翁、阿尔勒、圣雷米,以及比利牛斯山脉另一端的西班牙。
事实上,我在巴黎的时间,只有三个晚上。
当我意识到不可能非常文艺地去到《巴黎,我爱你》的那18个故事场景,于是便立刻调整心态,决定以一个观光客的姿态去完成这三天三夜的巴黎游荡。观光客会去的地方,自然一个都不想落下:埃菲尔铁塔、巴黎圣母院、凯旋门、卢浮宫、蓬皮杜、老佛爷百货、巴黎春天、香榭丽舍大道、和谐广场、塞纳河……还在转往阿维尼翁的火车站,我们便提前买好了三天的博物馆套票,一心想着,一定要尽可能地发挥这套票的作用啊,把那些传说里的恢宏美丽的博物馆尽可能地走一遭。
可是当我们18天以后回到巴黎,打算要好好地感受这座世界花都的时候,才发现,只留给巴黎三天的时间实在是远远不够。事实上,当我们在秋天10月的微雨中去到卢浮宫,只呆了6个小时便彻底绝望了,作为一个非美术狂爱份子的文艺青年,在几乎可称得上浩瀚的卢浮宫里,实在是有随时被淹没的危险,体力、鉴赏、背景、对大师的膜拜,每一项都不足以支撑我们呆到闭馆。而当我们逃离卢浮宫,奔往时尚的香榭丽舍,登上凯旋门远眺巴黎市景与埃菲尔铁塔,内心竟然是惶惑迷茫的:这就是我们想要的巴黎?——我们是那样的疲累,觉得总是没有抓住巴黎的中心思想。
倒是在漫长陈旧的巴黎地铁里,我一次次想起《巴黎,我爱你》里的那个与地铁有关的故事;又在橘子美术馆,看到莫奈的美丽《睡莲》,觉得这样的宁静梦幻或许也是巴黎的样子;还在奥赛美术馆里,看到梵高的《隆河星空》,回想起去探访过的梵高住过的法南圣雷米的圣保罗修道院……那么巴黎于我,究竟应该是什么?
巴黎当然还有曾经无数次通过阅读被深深激荡过的杜拉斯,以及西蒙·波伏娃。行前专门找出好几年前买的那本《巴黎情人》,台湾作家钟文音在巴黎探寻杜拉斯、卡米耶与波伏娃的生活踪迹,我特别找出波伏娃的章节,想着,至少,要去花神咖啡馆喝一杯咖啡。
这应该是所有文艺青年去巴黎的标配,之一。
10月初的巴黎,一下起雨来,竟是清冷,很后悔没有穿厚外套,我的那条羊毛披肩完全不能御寒。以至于因为在巴黎圣母院外冒雨排队上钟楼的人太多,我们坐在旁边的餐馆午餐取暖,一边立刻决定放弃登上那座属于卡西莫多与艾丝美拉达的钟楼。走过小桥,离开西岱岛,我坚持着,要寻到圣日尔曼大道,要去花神咖啡馆,喝一杯咖啡。
这间著名的咖啡馆,便是当年萨特与波伏娃以及更多文人、艺术家时常聚会畅聊的地方,是存在主义最著名的论战之地。而我对它的执着,却只是因为波伏娃,因为她写过一本《第二性》,因为她说过女人并不是生就的,而是逐渐形成的,而在《第二性》的自序里,她甚至这样说:并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可以成为女人,要被人看成女人,就必须具备大家公认的女性气质,而这种气质作为现实既神秘又令人信服。在波伏娃看来,女人要成为女人,并不完全是生理的性别,或是漂亮的沙沙作响的长裙,女人的处境,其实是由自由而非幸福来作依据。
在巴黎的最后一个午后,在冷雨中慢慢寻到圣日尔曼大道,想着,这里曾经还有杜拉斯呢,而眼前,却是一派时尚昂贵的LV与Chanel。古老的教堂在一街之隔的地方,而花神咖啡馆,就这么清晰冷静地闯入了视线。
一楼的露天咖啡馆都已坐满了人,天气冷,顶蓬的暖气都打开了。好容易找到一个狭小的座位,与3个时髦的欧洲女子挤在一个角落,却丝毫不影响我沉默而执着的四下张望。隔壁桌便是两个帅到极点的男子,脚边还有一只小小行李箱,我一厢情愿地,把他们也列入了我们的同类:来巴黎,怎么可以不在花神咖啡馆喝一杯咖啡呢?
咖啡确实不好喝,咖啡杯也相当普通。可是,这毕竟是花神咖啡馆啊。
当年的萨特与波伏娃的地盘,是在二楼,就在楼梯旁边。那个L型的咖啡座应该还是当年的样子,因为座位上挂着一张他们与朋友们的合影,就是在这个位置拍的。二楼客人非常少,安静,弥散着相当迷人的气息,我想任何人都不会真的坐在这里吧,因为那样的昏黄与老旧,真的会把人一下子拉入波伏娃的年代。而她在当年,每天在花神咖啡馆二楼上写作,面对敞开的窗户,她可以看到圣日尔曼大道上葱绿的树木。
想象确实有着无限的魔力,可以将我们轻易地拉到这里,又扯到那里。我确定自己完全不清楚,我爱的是波伏娃式的爱情,还是波伏娃桀骜的思想?而在这个10月清冷的午后,在花神咖啡馆嘈杂的人群里,一抬头,我真的看到了圣日尔曼大道的秋天的树木,并不太葱绿,却是,曾经被波伏娃在几十年前每天凝望过。旁边就是著名的双叟咖啡馆,我却完全忘记了它。
在花神咖啡馆喝过一杯咖啡之后,我觉得,那些曾经的内心的激荡完全消散了,我心满意足地觉得,这里有着巴黎应该有的模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