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眼中的云,是大师笔下的云吗
2024/9/11 来源:不详云是一种很难描摹的存在,虚实变幻,捉摸不定,因而在诗歌和画作中被描绘为缥缈至极而又浪漫至极的意象。对诗人和画家来说,形、色、情兼备的意象乃无上珍宝,值得大书特书、能画尽画。云,便是诗人和画家青睐的一枚珍宝。它串联起蓝天和大海,在纸页间镌刻下一抹抹柔媚的投影。
法克劳德·莫奈《撑阳伞的女人》油画年法国奥塞博物馆藏
云之形
云之形,有形却无形。我们总是很难说清楚云到底是什么形状。
北京冬日的大风将厚重如棉絮般的云团削成一段一段,它们仿佛随时可以掉落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,化作牧羊女篮筐中的毛线团,又像母亲信手揉成的面剂子,看起来粗剌剌的,却透着一股难得的爽利劲儿。足见北方的云亦有着北方人的性格。
“面剂子”被北风盘得包了浆,便化作离散的岛屿与不知名的雪山,既许下了与天空之海永不背离的誓言,又似乎与这寰宇毫不相干。离散的“岛屿”不甘寂寞,妄想分出双手与苍天勾连,于是忽而化作苍狗,忽而化作游龙,忽而像青丘之国的九尾狐抖落开蓬松的尾羽,挠得初升九天的水汽褶皱成云,而云又笑落成雨。
法克劳德·莫奈《晴朗天气下的波维勒悬崖》油画?年
每个读过《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》的孩子,都在幻想《山海经》中的神奇生物是哪般模样。所幸啊,看看天,读读云,四海八荒的生灵便有了实体。
北方的孩子饮雪嚼冰,洒脱快意;北方的云亦是齐齐整整,从不拖泥带水。南方的孩子衔花伴月,细致温润;南方的云亦是柔媚无骨,丝滑犹如饴糖。
荷兰凡·高《奥维尔附近的平原》油画年德国慕尼黑新绘画陈列馆藏
“饴糖”不只拉丝,还会并丝成瀑,翻涌成滚烫的白色糖浆,将大半个天空密密地浇灌成毯——这边的毯子翻折着,似一条栈道,飞鸟由它寻到了归路;那边的毯子展开了,上面有柔软的梦枕,北冥之鲲赴南天远游,此刻正酣眠于此。
蛙鸣声中,“白色糖浆”被月色消融,甜意化作散不去的白纱,轻笼着夜的臂膀,朦胧如散落的星辰碎片。
法克劳德·莫奈《帆船比赛》油画年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藏
云之色
云之色,有色还无色。云似宣纸、似幕布,可容万物落色。世间色相有几重,云彩亦独占几重。云是雨之乡,稚龄孩童已晓得看云识天气。
不过,若要真正读懂这份天然的晴雨表,不是从形入手,而是由色诊断,因为云亦是当之无愧的气象调色盘。“水光潋滟晴方好”的日子里,云或似远行的孩子遁迹于天空,留给探寻的双眸一片湛蓝,或似冬日深山里出逃的雪人,洁白的衣角就要晒化了,阳光下宛如晶莹的蝉翼。
法克劳德·莫奈《在阿让特伊河边》油画年
云的情绪大得很,一不留神就会翻脸、“黑化”。待得山雨欲来风吹满楼,抬眼间便见乌云蔽日、黑云压城。朝阳和余晖是云的御用化妆师。每逢烈火烹云、霞光漫天的沉醉时刻,身着蔷薇色璀璨华裳的“云彩新娘”便会扬起金色的嘴角,向大地洒下光的碎屑。
法保罗·于埃《公园的云》油画英国国家美术馆藏
云之情
云之情,有情亦无情。“行到水穷处,坐看云起时。”人们对云的态度颇为复杂,既赞“山高不碍云”,又怪“浮云遮望眼”。
在诗人和画家的笔下,阳是热烈、阴是哀愁、虹是旖旎、雪是沉寂,至于“坐看云起”的心境,似乎难以描述清楚。上天情动,于是心绪辗转成云。人的心并非一片荒原,需要播撒热爱、浇灌情感。天空也并非一片荒原,需要播撒云朵、浇灌雨露。
荷兰凡·高《麦田与柏树》(素描稿)油画年荷兰凡·高博物馆藏
海子在诗中将万里无云视作永恒的悲伤,云的存在于蓝天亦是一种情感的馈赠。纯洁的云、任性的云、慵懒的云、快意的云······有心之人可以从云中解读出千般姿态、万千造化——每一丝、每一朵、每一片、每一缕,都能成诗,都可入画。
至于云自身的态度,那可要简单得多:此处可以是归处,他乡亦可作故乡,即停即走,洒脱自由。
荷兰凡·高《橄榄树》油画年美国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藏
云之画
此般自成故事的美感,断然不会被画家放过。
在亚平宁半岛,威尼斯的天光云影正被架上绘画的先行者们谱写成歌。从乔尔乔内到提香,从丁托列托到委罗内塞,云层在他们富丽奇幻的作品中化作天国的阶梯,衣袖嵌着金边的神灵正在缓缓拾级而上。
法克劳德·莫奈《弗特伊》年维多利亚国家美术馆藏
印象派的“追光者”们亦从未停止对云层的仰望。莫奈的花园中,光与水的协奏曲正在上演。莲叶牵着裙边旋转,在池塘惊起一圈圈涟漪,撞醒了小憩的睡莲——不,那里可不全是睡莲,而是倒影在池中的紫色流云!紫色流云飘啊飘,飘到凡?高的麦田中,被画家的躁动心绪撕扯着,明艳的色彩逐渐剥落,娇柔的身躯逐渐膨胀,气鼓鼓、沉甸甸的,仿佛随时可以匍匐到草甸上,再被村童手中的镰刀扎破。
常言“画”者痴,谁解其中味。在“油画疯子”的一个个难眠之夜,云层随着星空无尽旋转,犹如暗夜里的飓风。在这个令人晕眩的世界,云是雨之乡,亦是泪之乡······
荷兰凡·高《麦田与柏树》油画年英国国家美术馆藏
画里藏哲理,哲理亦画理。看云可以识天气,画云可以识浪漫。画里躲得进一朵云、一场雨,也藏得下一首诗、一段情。我见“白云”多妩媚,料“白云”见我当如是。
生而为人,你的心房可以挂下一幅画,你的窗子可以飘进一朵云。有云在,天不再那么高,烈阳不再烫到灼人,躺在草坪上的某个午后不再无聊,奔忙的人们会记得带上一把伞。如它的形体一般缥缈,云可以定义一切幻梦搭就的理想。它是童年,是每个孩子都可以信手画出来的模样,是恹恹飞行之旅的视觉消遣,是九天瑶池泛起的涟漪,是画家笔下亘古的浪漫。
本文节选自《油画》年第1期
《“艺”起画——云与海?识云》
《油画》年第1期